美媒：机器算法或重定棋牌规则

参考消息网10月12日报道 美国《大西洋》月刊网站近日刊登该刊编辑马泰奥·王撰写的一篇文章，题为《下棋现在就跟打扑克一样》，文章编译如下：

这就好比在疯狂3月的美国全国大学体育协会男子篮球锦标赛中，一支垫底的球队打败顶尖球队一样：本月早些时候，在圣路易斯举行的辛克菲尔德杯国际象棋比赛中，美国小将汉斯·尼曼让世界冠军马格努斯·卡尔森连续53场不败的纪录戛然而止。要知道，卡尔森或许是有史以来最好的国际象棋棋手。但是，真正的喧嚣出现在第二天。卡尔森当天在推特上发布了一条宣布退赛的含义隐晦的推文，其中包含一个“如果我说出来，我就有大麻烦”的表情包。看来，卡尔森是暗指对方作弊——接下来，国际象棋界就炸开了。

一些国际象棋名人在此后几天里对尼曼发起了攻击，而另一些人则争相为他辩护。根据尼曼最近的坦白，他曾经至少两次在网上国际象棋比赛中作弊，一次是12岁时，另一次是16岁时。这些过往的违规行为，加上他在接受赛后采访中被认为乏善可陈的棋局分析，加剧了人们对他作弊的怀疑。

机器“接管”象棋比赛

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每个人都认为，对于尼曼或其他任何人来说，2022年要在国际象棋比赛中作弊，从概念上讲是容易做到的。过去15年里，人称“国际象棋引擎”的人工智能软件包被开发出来，这些可普遍获取的软件包可以轻松击败世界上最好的棋手——因此，作弊者要想获胜，只需搞定用什么方法来获取机器给出的建议。这不是计算机最近改变一项有1500年历史的运动格局的唯一方式。人类棋手——不管是新手还是大师——现在从这些国际象棋引擎的输出中找到灵感，他们通过记住计算机的走棋来训练自己。换句话说，国际象棋引擎重新定义了国际象棋的创造性，这导致国际象棋顶级棋手再也不能只是下出尽可能精彩的好棋就可以了，他们还必须玩假动作、误导和使用其他心理技巧。从这个意义上说，最近的作弊丑闻只不过显示了国际象棋渐渐形成的阴暗一面。

至少在大众印象中，计算机接管国际象棋的事发生在25年前。当时，国际商用机器公司（IBM）的超级计算机“深蓝”击败了世界冠军加里·卡斯帕罗夫。媒体当时称这场比赛是“希腊悲剧”，硅基“上帝之手”压垮了人类。然而，尽管在文化上引起共鸣，但1997年实际上并不是国际象棋的转折点。“深蓝”是一款重近3000磅（约合1360千克）、独一无二的超级计算机，它几乎无法凭一己之力改变国际象棋。它的天才似乎依赖于在当时难以置信的计算机处理能力，以及在它诞生过程中出谋划策的国际象棋特级大师们，以至于卡斯帕罗夫在失败后，可以指责IBM通过向这台机器提供人类帮助实现作弊——这种态势被如今的作弊指控所逆转。

然而，到21世纪头十年中期，国际象棋引擎软件和商业硬件的升级使得超强算法更易获取；2006年，标准台式计算机运行的一款国际象棋引擎战胜了当时的世界冠军弗拉基米尔·克拉姆尼克。此前，棋手们已经在利用国际象棋引擎评估战术。但是，曾就国际象棋引擎撰写多部书籍的国际象棋特级大师马修·萨德勒对我说，克拉姆尼克的失利开启了计算机在国际象棋领域占上风的第一个时代。在这个时代，就连国际象棋精英也会依赖软件来评估自己的战术。

“作弊”成为严重威胁

随着国际象棋引擎的普及，这项运动发生了变化。萨德勒说，经典棋局总是涉及死记硬背，但“你需要准备的东西和你需要记住的东西在激增”。国际象棋引擎可以比人类更准确、更迅速地计算棋局，因此我们需要研究的材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曾经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变得可以计算；人们可以依赖直觉的地方变得需要用机器进行严格的记忆和训练。曾经富有诗意和哲理的国际象棋，有了拼字比赛的元素：准备工作的比拼，投入时间的衡量。国际象棋特级大师苏伟利告诉我：“过去的兴奋感在于，创造性地运用自己的头脑，想出独特而艰难的办法解决战术问题。而不是互相试探，看谁掌握更好的记忆计划。”

国际象棋联合会总干事埃米尔·舒托夫斯基对我说，一旦计算机能稳妥地击败国际象棋特级大师，计算机作弊就成了严重威胁。2008年，国际象棋联合会实施了首批反作弊措施。

这并不是说国际象棋被“解决了”；可能存在的国际象棋棋局比可观察宇宙中的原子还多。萨德勒认为，“人类的脆弱”——我们不是机器——让国际象棋精彩纷呈：人们仍会忘记他们的赛前分析，没能预测到对手的战术，最终陷入他们没有准备应对的境地。舒托夫斯基说，第一个国际象棋引擎时代的计算机非常擅长防御，但它们还是有弱点，比如难以判断为长远利益“丢车保帅”的价值。

但这一切在2017年12月5日发生了改变。当时“字母表”公司的人工智能研究人员宣布了一个被称为“阿尔法元”的新算法。这个算法通过与自己下棋，（在短短4个小时内）超越了现有最好的国际象棋引擎。“阿尔法元”使用了神经网络（模仿人脑的一种人工智能方法，从某种意义上说可以让机器自我学习）。其他的国际象棋引擎迅速采纳这项新技术，开启了一个计算机完全占主导的时代。

在上一个时代，人类会设计进攻战术，然后在与机器的对弈中加以改进。萨德勒说，“阿尔法元”算法碾压这些早期的国际象棋引擎，它的“下棋风格极为咄咄逼人”。现代的神经网络国际象棋引擎敢于弃子，它们表现出对开局、局面结构和长远战略的深刻领会。舒托夫斯基在向我描述这种转变时说，“它开始看起来有点更像是人类下棋的方式”，甚至超出常人。新的国际象棋引擎似乎洞察到了“战术上的小冲突，但也可以为重大损失规划长久的补偿”。

“创造力”被重新定义

要想了解机器变得多么先进，可以看看国际象棋“埃洛”等级分系统。这个系统能对比棋手的相对实力，是由一名匈牙利裔美国物理学家发明的。人类棋手有史以来的最高等级分由卡尔森在过去10年里两次获得，即2882分。“深蓝”的等级分是2853分。一个名为“里布卡”的国际象棋引擎率先在2007年达到3000分。据保守估计，当今最强大的国际象棋引擎“斯托克菲什”的当前等级分超过3500分。这意味着，“斯托克菲什”在比赛中战胜卡尔森的几率约为98%，和局的几率为2%（卡尔森大获全胜几乎是不可能的）。

国际象棋引擎曾经评估人类的战术，但新的升级版国际象棋引擎——包括“斯托克菲什”在内的国际象棋引擎在网上可免费获取——现在却产生出人意料的想法，并定义了下国际象棋的理想方式。在训练过程中，一名棋手可能会要求软件给出适合特定情况的一系列下棋步骤，然后决定使用位居第六的计算机选项，而不是位居第一的选项，希望以此迷惑接受过类似算法训练的人类对手。或者，他们也可能会选择针对特定对手的弱点制定的下棋步骤。许多国际象棋专家采用了新国际象棋引擎更加咄咄逼人的风格，算法让人类棋手此前低估的众多战术得以普及。

神经网络国际象棋引擎的出现让许多国际象棋棋手和教练感到兴奋。卡尔森说，他第一次看到“阿尔法元”下棋，就受到了“启发”。国际象棋引擎让业余棋手更容易提高棋艺，同时为专家打开国际象棋新维度。按照这种观点，国际象棋引擎并没有扼杀创造力，而是重新定义了创造力的含义。

然而，如果说计算机设定了国际象棋的黄金法则，顶级棋手只能尝试模仿这些法则，那么就不清楚人类到底在创造什么。特级大师苏伟利解释说：“由于如今国际象棋引擎的使用成为主导，我们被鼓励停止一切创造性思维，像机械机器人一样下棋。太无聊了。这不足取。”如果精英棋手没有机会与机器较量，而是满足于采用把“人类脆弱性”武器化的难以琢磨、出人意料或并非理想的下棋步骤，来打败人类对手，那么现代国际象棋就越来越像是一种心理战游戏：与其说是拼字比赛，不如说是打扑克。

在这种背景下，作弊丑闻可能不过是国际象棋演化过程中自然而然的一个步骤。毕竟，扑克多年来一直受到作弊指控的困扰，包括玩家被指控借助于人工智能的案例。当创造力的最高形式正在智胜你的对手——打扑克就一直是这种情况——打破规则似乎就是自然而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