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作家如何在柯南道尔身后重建福尔摩斯形象？

原标题：今日的作家如何在柯南道尔身后重建福尔摩斯形象？

贝克街的常客……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在BBC电视剧中饰演夏洛克·福尔摩斯。图片来源：Robert Viglasky/BBC/PA

夏洛克·福尔摩斯第一次被提及，是在刊登于《比顿圣诞年刊》（Beeton's Christmas Annual）1887年版的《血字的研究》中。华生医生正在寻找住处，遇到老熟人麦克·斯坦福，知道有人可以和他一起合租，但不推荐他这样做。

130多年过去了，福尔摩斯仍然陪伴着华生和我们。阿瑟·柯南·道尔塑造的侦探在2012年创下吉尼斯世界纪录，成为影视作品中出现频率最高的文学人类角色，仅次于（非人类）德古拉。他在银幕上仍然持久地受到欢迎：当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在BBC1的《神探夏洛克》第二季季终从屋顶跳下时，超过900万观众在收看剧集直播。去年，Netflix估计仅四周时间内就有7600万户家庭收看了由米莉·鲍比·布朗主演的《伊诺拉·福尔摩斯》（Enola Holmes），米莉·鲍比·布朗饰演神探的小妹妹，亨利·卡维尔饰演夏洛克。

亨利·卡维尔（左）在《伊诺拉·福尔摩斯》中饰演夏洛克·福尔摩斯，米莉·鲍比·布朗饰演伊诺拉，山姆·克莱夫林饰演迈克罗夫特。图片来源Alex Bailey/Netlfix/AP

此外还有无穷无尽的文学作品。安东尼·霍洛维茨写过不少续集；安德鲁·莱恩写过少年福尔摩斯的故事；明星篮球运动员卡里姆·阿卜杜勒-贾巴尔写过关于福尔摩斯哥哥迈克罗夫特的小说；南希·斯普林格写过伊诺拉·福尔摩斯系列，让福尔摩斯和迈克罗夫特有了弟弟妹妹；詹姆斯·洛夫格罗夫将福尔摩斯和HP·洛夫克拉夫特的世界结合在《克苏鲁案件集》（Cthulhu Casebooks）系列中；尼古拉斯·迈耶即将出版的《法老归来》（The Return of the Pharaoh）“取材于约翰·H·华生医生的回忆录”；邦妮·麦克伯德的《三把锁》（The Three Locks）则是福尔摩斯的新冒险，将于3月出版。

“我的继祖母，让·柯南·道尔女爵，努力阻止世界对她父亲的小说人物为所欲为。最后，她意识到这是一项没有结果的工作，”柯南·道尔遗产中心主任、这位作家的继曾孙理查德·普利说，“相反，她专注于对那些写得很好，并且没有偏离道尔的人物形象太远的福尔摩斯模仿作品给予认可。我们也试图这样做。”

遗产中心授权了霍洛维茨的续集和莱恩的故事，但大多数福尔摩斯的改编作品都没有得到认可授权，但这似乎并没有让读者望而却步。普利说，遗产中心的认可归根结底在于写作质量，以及作者是否坚持“忠实于道尔对福尔摩斯和华生两个角色的描述”——这意味着他们不介意康伯巴奇饰演的福尔摩斯生活在现代伦敦，或者福尔摩斯和华生都是女性，就像HBO亚洲的剧集《夏洛克小姐》一样。

《福尔摩斯与苏塞克斯海魔王》

但在柯南·道尔遗产中心的眼中，并非所有的衍生作品都是平等的，作家在重新塑造这位受人爱戴的侦探时，可能会遇到复杂的危险。洛夫格罗夫说：“遗产中心看重最政治化的结构，把自己视为福尔摩斯和其世界的某种监护人。”洛夫格罗夫是《克苏鲁案件集》系列小说的作者，他将福尔摩斯与洛夫克拉夫特世界中的长老对立起来，并连续创作了七部有关福尔摩斯的小说，最近出版的一部是《福尔摩斯与斯塔普顿斯的野兽》（Sherlock Holmes and the Beast of the Stapletons）。

最近的一个例子是Netflix的《伊诺拉·福尔摩斯》。虽然柯南·道尔的大部分福尔摩斯故事都已进入公共领域，但后来发表的故事（最后一个故事发表于1927年），在美国仍然处于版权保护中。当去年《伊诺拉·福尔摩斯》上映时，遗产中心方认为，电影描绘的是一个更温暖、更感性的福尔摩斯——遗产方声称这些特质只在后来的故事中才体现出来，因此侵犯了版权。此案最终被驳回。美国最后几部福尔摩斯故事的版权将在2023年到期。

“他们认为自己是在保持福尔摩斯之火不灭，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提起这些诉讼，”洛夫格罗夫评价遗产中心，“他们有这最后十个故事的版权，而这些故事里的内容，比如华生的第二任妻子和他对橄榄球的热爱，他们认为还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与福尔摩斯为伴》

2011年，莱斯利·克林格和劳里·金汇集了从迈克尔·康奈利到莎拉·帕雷茨基等杰出作家，共同创作了《与福尔摩斯为伴》（In the Company of Sherlock Holmes），这是一本受福尔摩斯经典启发的故事集。柯南·道尔遗产中心要求她们获得许可，就像他们之前的作品集《福尔摩斯研究》（A Study in Sherlock Holmes）一样。克林格提起了诉讼，目的是确定这些人物在美国属于公共领域。

“这不是遗产中心第一次对创作者施加压力，”克林格当时说，“但这是第一次有人站出来反对他们。过去，很多人根本打不起官司，也等不起审批，纷纷屈服，向遗产支付‘许可费’。我请求法庭永久制止这种欺凌行为。”

他认为，福尔摩斯和华生“属于世界，而不是阿瑟·柯南·道尔的某个远亲”。此案一直闹到美国最高法院，最高法院的结论是，除了最后几个故事外，这些人物都属于公共领域。“遗产中心继续试图从柠檬中榨干最后几滴汁水，”著名福尔摩斯专家克林格说，“当时我们觉得是因为他们的行为太离谱，我们才感到愤怒。我们完全没想到这会带来什么代价。”

他和金继续推出受到福尔摩斯启发的故事选集，最近出版的一本是《与福尔摩斯联盟》（In League With Sherlock Holmes）。“我想他们已经不想搭理我们了，或者说已经被我们吓到了，好像他们在想‘不管你做什么，都不要惹恼克林格和金’，”克林格说。他担任了《伊诺拉·福尔摩斯》的技术顾问，并参与了Netflix的诉讼。“遗产中心荒诞地认为，福尔摩斯只在最后几个有版权的故事中表现出他的情感。这完全是胡说八道，他的情感在许多其他故事中都得到了广泛展现。”

金还写了“玛丽·罗素和福尔摩斯”系列，讲述了一个15岁的孩子成为现已退休的福尔摩斯的徒弟的故事。对于那些选择塑造福尔摩斯这样一个神圣人物的作家来说，针对他们的可不仅仅是遗产中心：当第一本玛丽·罗素的书在90年代出版时，福尔摩斯爱好者就在网上猛烈“抨击”作者。

“啊，无知的幸福！我想我那时候太专注描绘罗素这个角色了，从来没有想到会有人对福尔摩斯感到产生保护的心态，”金说。但在几年内，夏洛克学者们就认同了她对柯南道尔的尊重。金现在是“贝克街业余侦探”和“伦敦福尔摩斯协会”的持卡会员。“‘我的’福尔摩斯出现于1915年，那时柯南·道尔笔下的福尔摩斯已经结束了，”她说，“但因为这些不是仿作，所以我可以让福尔摩斯不断变化并生活在20世纪。”

有一件事是作者和遗产中心可以达成一致的——为什么福尔摩斯可以经久不衰。“他是一个典型人物：一个人类超级英雄，他的力量可以是我们的，因为他使用的是我们所有人都可以使用的科学和观察工具，”金说，“只要我们更聪明一点，更专注一点，我们就可以成为他。他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和智慧去对抗邪恶。如果我们希望他这样做的时候能有一张稍微更人性化的面孔，那就是华生——或者玛丽·罗素——的作用。”

“有对比的地方就会发生一些奇妙的事情，”洛夫格罗夫同意金的观点，“单打独斗的福尔摩斯绝对会让人无法忍受。有华生在那里把他人性化，他才容易被读者接受。他们俩是相辅相成的。”和许多选择继续撰写福尔摩斯的作者一样，洛夫格罗夫也是终生粉丝。“每次我写福尔摩斯或华生医生的时候，我的胃里都会有一种小小的刺痛感，这种刺痛感一直没有消失。我想我现在写的关于福尔摩斯的故事，仅就字数而言，甚至比柯南·道尔本人写的还要多。”

“福尔摩斯是冷酷、理性的问题解决者，他横向思考，只记得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华生是温暖而聪明的常人，他的思维是线性的，缺乏想象力，”遗产中心的普利说，“我们为福尔摩斯的能力感到惊讶，为他的傲慢感到气愤，但又为他在身边为世界正名而高兴……他为混沌带来了秩序。”

“厌倦了他的圈钱创作”……阿瑟·柯南·道尔。图片来源：IanDagnall Computing/Alamy

很快，无论是金、洛夫格罗夫或者其他作者，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就能提到华生的第二任妻子、华生对橄榄球的热爱，以及福尔摩斯柔和的一面。剩下的所有故事将在2022年后，也就是最后一个故事出版95年后，在美国进入公版。（福尔摩斯在英国的版权已于2000年到期。）

克林格是否打算出一本选集，收录关于华生热爱橄榄球的故事以示庆祝？“我很喜欢这个想法，如果我能找到一个人写的话——不会是我，”他笑道。

早在1881年，柯南·道尔就给母亲写过一封著名的信。“我想杀了福尔摩斯……让他永远消失。”但在接下来几十年，他将继续讲述他的大侦探故事。不过，连普利都相信他的祖辈不会对最后几个故事那么大惊小怪。“我相信他已经厌倦了他的圈钱创作，以至于他几乎没有花什么精力去写最后几个故事。道尔肯定知道，无论如何，福尔摩斯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道尔写的任何关于福尔摩斯的东西，都不会改变世人对福尔摩斯这个聪明的、没有感情的超级英雄的看法。”

（翻译：李思璟）